五元钱的故事
□ 吕建周 / 文
一顶帐篷，一条狗，几十箱蜜蜂，这就是养蜂人的全部家当。穿梭在大山之间，流连于花丛左右，这就是养蜂人的生活。
没养蜂的时候，总认为养蜂是神仙似的职业，悠然自在，与世无争。养蜂后，才感受到养蜂人是表面风光，内心彷徨，容颜未老，心已沧桑。找个场地，求爷告奶，屁点儿小事，点头哈腰，递烟赔笑……
上山西，下河南；走云南，闯湖北；风里来，雨里去，难免有苦闷、失落牵绊着，难免会碰到拆台、欺骗的小人，但更多的时候是阳光灿烂，是喜悦，是感动！很让我无法忘怀的是那次山西之行。
2004年处暑那天，天气格外的闷热。吃过午饭，我骑上摩托车，要去山西杏城看芥末，爱人递过来一件厚外套，说山西凉，拿件衣服有备无患。我笑了，穿个衬衣都汗流浃背的，山西再凉也不会凉到哪里去。我径自发动着摩托车，一溜烟跑了。
从林州到杏城，要翻越太行山。虽然路途只有百把里，却是凸凹不平的崎岖山路，异常难行，临崖的沟深不见底，只能小心翼翼地骑行。车子像甲壳虫一样，在山路上爬行，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。
芥末已经初开，片片花黄点缀在褐黄色的土地上，稀稀疏疏，看着很不理想。前段时间天气干旱，芥末的种植面积减少了很多，播上种的地块很大一部分都没出苗，芥末地像打了补丁的旧衣服，煞是难看。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。
我调转车头，准备返回，一阵凉风吹过，身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。没走多远，突然狂风大作，黄土漫天飞舞，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太阳。霎时间，天气从酷暑一下来到严冬。山西这鬼天气，冰火两重天呐！这时我后悔没有听爱人的话。
隆隆的雷声，夹杂着冰凉的雨点，从天空砸下来，落在地上，啪啪作响。我赶紧把车停在路边，就近找了家门楼避雨。我蜷缩在门楼的一个角落，牙齿冻得“嗒嗒”直响。
大门的左边一扇小门开着，被狂风吹得像风扇一样，吱吱扭扭，呯呯作响。
从院子里跑出来个40多岁的女人，急匆匆地关上了门，又慢慢地打开，她看着门口的摩托车，满脸疑惑，斜看了我一眼后，脸上表情立刻显得警惕起来。
“你是干甚的？”那女人问。
“我是林县养蜂的，想来你们这儿采芥末花。今天先来看看啥情况，谁知道碰上了这鬼天气。放心吧，我不是坏人。我就在你家门楼底下避避风雨。”我哆哆嗦嗦强装笑脸回答道。
那女人打量了我两眼，然后插上了门。
雨越下越大，夹杂着花生米大小的冰雹，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冻僵了。那种冷，比冬日更甚，现在回想起来，身上还打冷颤。
大概三四分钟后，门又开了，那女人手里拿了件厚外套，身体在门内，伸出了半个脑袋，说：“我一个人在家，不方便让你进来避雨，这是我男人的一件旧工作服，你穿上暖和暖和吧！这衣服我就不要了，别还了，雨停了就走吧！”
我接过衣服，“谢谢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，门又关上了。有了厚外套，身体自然暖和多了，心里也暖暖的……
雨足足下了一个半小时。雨停后，太阳却躲在云层里，不肯露面。
我对着院子喊道：“谢谢大嫂，我走啦！”
院子里没反应，我发动了摩托车，踏上了归程。
屋漏偏遇连夜雨，走了没多远，便感觉车头打晃，下车一看，车胎瘪了。哎呀，真他娘的倒霉！
在好心人的引导下，终于找到了补胎的地方，我蹲在车旁，为修车人搭手帮忙。我的身后有五、六个村民，在谈论着这场不合时宜的雨。
车修好了，五块钱。我伸手去裤兜里掏钱，却没有。明明钱包在裤兜里，怎么也找不到了，地上也没有，在确定找不到钱包后，我窘迫地对修车人说：“对不起，我的钱包丢了，能不能下次过来给您，我双倍付款？”
“啊！丢了钱包了，没钱呐？我补胎挣个钱也不容易啊！我又不认得你，你走了，我找谁要去？快找个熟人把钱付了吧。”
修车人一咋呼丢了钱包，看热闹的几位村民都围拢过来。
“再找找是不是放错地方了？“
“我们过来时没见到地上有钱包啊！”
村民们议论着离去，只有一位老妇人还在看热闹。
“我人生地不熟的，根本没有熟人。实在不行，要不这样吧，我把手机放在这里，我改天把钱送过来。”我央求着修车人。
尽管我知道手机的重要性，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
没等修车人回答，那位老妇人开了口：“多少钱呐？”
我头也没抬回答道：“五块钱。”
“出门不容易呀，天快黑了还要赶路。我替你把钱付了，你快走吧！”老妇人说要替我付钱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那妇人掏出个折叠着的小手帕，一层层打开，从里面抽出来五张皱巴巴的一元面值的钞票，交到了修车人手里……
能够帮你忙的，或许是你认为很没希望的人。我惊讶之后便是惊喜：“谢谢大婶，请您务必留个地址，下次我来一定还您！”
“不用还了。人啊，谁也挡不住有个不搁节的时候！”老妇人摆摆手，拖着一个破袋子蹒跚而去。
问过修车人，才知道老妇人是附近一个孤寡老人，平日里靠捡点废品维持生活。我不仅有点怀疑，一个捡破烂的，平日里生活肯定不宽裕吧，舍得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付五块钱？
修车的时候，老妇人一直在我身后，只是忙于修车，没注意她罢了。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，我怀疑，我的钱包是被她捡走了，就藏在她的身上某一地方。想到这里，我心里的感激渐渐变淡了。
可别把手机给丢了！我把手机装到旧外套的内口袋，似乎感觉到口袋里有纸张之类的东西，掏出来一看，竟然是一沓人民币！我不加思索，立刻发动摩托车，返回到刚才避雨的地方。
当我敲门的时候，竟然发现我刚避雨的角落，我的钱包孤零零地躺在那里，我兴奋地捡起来，里面的钞票一分没少。惊喜之余，顺手从里面抽出两张十元面值的钞票，放到手里攥着的那一踏钞票里 ……
门开了，那女人看到了我，摆摆手说：“告诉你，这衣服不用还了，天就要黑了，夜里很凉的，快回去吧！”
“我发现衣服的内兜里有钱，就送回来了。”我边说边把钱塞到了她的手里。
那女人接过钱笑了：“你是个好人呐！”
“谢谢啦，大嫂才是大好人啊，好人一生平安！”
我骑车来到了刚才补胎的地方，我想打听一下那位老妇人的住址，把钱还给人家。可惜修车的人已经关门了，天已经快黑了，我只好作罢。
第二年我路过这个村子，路边那个修车铺已经拆掉了。我多方打听，可惜我连这个老妇人的相貌都没看清楚，信息太少，很终无果。有人说她不是本村的，有人说她已经去世了……
常言说“滴水之恩，当涌泉相报”，可我是相报无门啊！
十多年来，走南闯北，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，衷心地感谢这么多的好心人！当看到别人有困难时，就想到了那老妇人的话：“人呐，谁也挡不住有个不搁节的时候。”是啊，搭把手，利人利己，赠人玫瑰，手留余香。
不要吝惜你的举手之劳，为别人摘一颗星星的同时，你也可以感觉到它的光也照亮了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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