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无月,独与那孤星相对而看。
仲夏的深夜仍笼罩在矫阳酷暑白热化的余威里,闷热使我不能在我自由的房间吟咏与默读,那些撞击生命边缘的灵光,更无法诵明月之诗而歌窈窕之章。
于是,铺竹簟于阳台,放躯体于夜空,独与那熟悉的星星,私语窃窃。
此时,竹簟流出缓缓的凉,和着晚风微微的暖,润透我的躯体,宁静我的烦闷。微茫的夜光下,几朵懒散的浮云透着些许星光。远处墨黛的群山静卧于夜
色的怀抱里,如远眺的水墨。偶尔有几只蝙蝠在低空矫舞翻飞,引来墙角草丛中的蟋蟀呜呜低鸣。舞的自由矫健,歌的缕缕不绝。没有规则的舞蹈,不含文字
的吟唱,相衬着,相谐着的圆韵,这生命流里的天舞天籁啊,挑逗着婷婷玉立的树也摇曳着,其影也蹁跹着。
我不知不觉地独白“夜是有生命的”。杳杳地传来星星自语“你在这夜里感悟了生命”。于是,我极目着浩瀚的宇宙,穿越光明与黑暗,而悲哀我目光的
极限,不能纵目鹏鸟的垂天之翼及鼓翼翱翔的至极,只见流星划破夜空的瞬间。却又欣喜这瞬间的美与壮观,在我的生命流里烙下永生的印章。我游目聘怀、游思遐想这变与不变之间,恍惚着似入我的梦乡……
明月从东方冉冉升起,月的青晖洒亮了夜空,洗净了人间,落入滚滚的长江流里。我纵一叶扁舟于江上,鼓一帆明光以西游,两岸树烟随目而远逝,一川
风光因情而长啸。我落下风帆,让孤舟徘徊于江流中,尽情徜徉于夜光。白露横江,水光接天。江岸陡峭如断崖,山势高耸而幽深,怪石嶙峋,古木参天。闻乌鹊惊飞而乱鸣,猿猴望月而哀啼,山呜谷应,风起水涌。我悄然而悲,肃然而恐,离意自生。
“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”,莫非孟德横槊赋诗之赤壁乎?“挟飞仙以翱翔,抱明月而长终”,亦莫非东坡玩月之赤壁乎?我弃舟登岸,信步探寻。不知时间之流逝,抬眼望,天上有五彩云而光芒四射。纪昀《阅微草堂笔记》有言“凡人白昼营营,性灵汩灭。惟睡时一念不生,元神朗澈,胸中所读之书,字字皆吐光芒,自百窍而出,其状缥缈缤纷,烂如锦绣。”我有幸矣,随云而去。果然,小山的树荫里有一古朴小庐,庐内烛光闪烁明灭,一中年文士,旷放而洒脱,披发长袖,坐于窗前,望明月以寄傲,抚古琴于指尖,琴音悠扬而气昂,且歌之曰:“桂棹兮兰桨,击空明兮泝流光,渺渺兮予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。”我有缘矣,仰慕已久的东坡居士,不亦快哉!我庄重地如履薄冰,如临深渊,按着乐章的节奏走去。
猛然,一只白鹤自天外飞来,其翼若车轮,一声长唳,落于窗前。文士手持长笛,夸上鹤背,唱道“水晶宫里,一声吹断横笛”,悠悠地向月飘然而逝……
我满怀的怅惘,仰天而望。今夜无月,只有那熟悉的孤星与我遥遥相看,杳杳地传来星语“今夜你感悟了生命的和谐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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